一名曾遭受校园暴力的考研生:我为什么要努力
今天从考研自习室里逃了出来,给自己放了两个小时假,看完了这部《少年的你》。
陈念座椅上被洒满的深红色污渍、被扯掉的衣角、被撕碎的笔记本、被堵在回家路上听到的声声恐吓、因母亲那不怎么光彩的营生方式受到的讥讽和嘲笑…每一幕,都像是五年前我所经历的那些不堪又真实的挣扎。
我高中成绩不好,生的也胖,体育课上跑起步来是会被所有人起哄嘲笑的,他们会不厌其烦的模仿我笨拙的体态和不协调的四肢。他们会把我的书包挂上树杈,拍摄着我奋力取下来的丑态。他们会把狗屎、虫子和各种动物的尸体塞进我的书桌,玩味着我每次不同程度的惊声尖叫。他们会用不同的工具击打我的肚子,最后的结论是拳头打在肥肉上的手感最好。他们会经常把我和班级里那个有口吃的男生推搡到一起,编排着各种不堪入耳的爱情故事…
我唯一的一次反抗是告诉父亲,他陪着我一起进教室的那天早上,同桌正在奋力摔烂我的椅子,父亲拽起同桌,把他带到学校办公室,老师是一通批评教育、罚站检讨,还有后续两次对我的“慰问”,这些不痛不痒的操作,无非是学校觉得“同学之间,偶尔有些打打闹闹是正常的”“都是孩子嘛,还不懂事,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”,也无非是因为同桌的父亲是出了名的混混儿。在我们这样的小城里,面对地痞流氓,报警是最没有用的。这些穷凶极恶的人,什么都不怕,事情闹到最大,大不了就用钱摆平。
我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,每天拼尽全力也只够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,我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“上学,才是你唯一的出路。”我特别理解陈念对于“考出去”的执念,她明白,这就是她改变命运的方法。只不过,我的这种执着和坚定,早就在无数次的欺凌和侮辱中被打没了,最后的高三生活,这种心神不宁和担惊受怕时时刻刻裹挟着我,与生俱来的胆怯和懦弱蔓延滋生。我还拿什么去跟这场激烈残酷的高考抗衡…
陈念做到了,她考出了让母亲欣喜痛哭的成绩,我没有。唯一的这条出路我也没有走通。更可悲的是,我连复读的勇气也没有,我害怕看见校服,怕看见课桌、怕每间高中教室,怕抬头去看每个同龄人的眼睛,怕有人走在我的身后,我甚至觉得这种不安全感和卑怯感将会一辈子伴随着我。我最终只考取了这座小城里的一所三流大学,偶尔也还是会遇到当初欺负过我的那些人,两年后,我没忍住,去问其中一个当初为什么那么做。他淡淡地说已经不记得了,“大家开个玩笑呗,都那么久的事了,别人早就忘了。”你说这有多不公平,他们拿出成年人的姿态,潇洒坦然的和过去的幼稚说再见,“玩笑”过后,都没心没肺地步上了自己的人生正轨,只有我还崩着这根脆弱的神经,松也松不掉。
也对,成年人冷漠也好,不合群也罢,但是懂得开玩笑的分寸,知道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。我后来没再遇到这样的人,也尝试着慢慢走出阴影,愿意变好的话,方法就可以有很多,死犟着那股劲干嘛呢。曾经“考出去”的梦想还在,对大城市和全新的生活还有期待,我的人生需要这份学历的加持,走出这座小城,学习更多知识,才能有更多的选择和公平,才能让自己在面对其他欺辱和不公时,不至于这么无能为力。所以现在我坐在考研自习室里,这虽不是我唯一的出路,但却是我自己最想走的路。
我特别喜欢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,四年后的陈念成为了一名老师,她可以瞬间捕捉到被霸凌学生的怯懦眼神,愿意陪着这个学生走过孤单的回家路。小北脱掉了脏兮兮的帽衫,穿上了帅气的衣服,踩着大人的皮鞋,满面笑容地走在陈念身后。
当电影里陈念被同学用老鼠恐吓躲到垃圾堆,被篮球砸到头部失声尖叫,被堵住去路摔下楼梯,我都没有哭。但是,当小北站在陈念面前冲她微笑、当小北愿意奋不顾身为陈念顶罪去坐牢、当小北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走在陈念身后时,我没能忍住眼泪。我难过,是因为我知道,现实中的每一个陈念都不会遇到小北。但是,电影真好啊,它可以给生活在黑暗中的陈念一束光,也让我因着这束根本就照不进现实的光可以痛快地哭一场。电影真好啊,它愿意告诉我,只要肯努力肯解脱,日子总会变好的,你也一定会像陈念一样,成为那个温柔善良的大人额。